调查｜他们被“困”在分期乐里

来源：中国商报

针对部分网络借贷平台向在校学生开展借贷业务等乱象丛生的情况，有关部门分别在2016年和2017年专门印发通知，明确要求加强校园贷规范管理工作，暂停网贷机构开展校园网贷业务。

但是，至今仍有个别网贷机构无视规定。中国商报记者近期调查发现，一家名为“分期乐”的平台被指涉嫌诱导部分高中生和大学生分期消费或者违规向他们放贷。此外，有关投诉平台 【下载黑猫投诉客户端】显示，截至目前，已有超过8万条的投诉中包含搜索词“分期乐”，问题涉及“诱导贷款”“违规贷款给大学生”“暴力催收”等。

“分期乐”是否涉嫌违规向高中生和大学生提供分期消费或放贷服务？大量投诉涉及的诸多问题如何妥善解决？

△图为涉及分期乐的投诉情况。（图片源自黑猫投诉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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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禁不止！

“网贷一时爽，还款泪两行。”大约从2014年起，零担保的网贷开始流行于大学校园。在校大学生只需动一动手指，填写相关资料，就能轻松获得相应额度的信用贷款。而一旦逾期还款，则会遭遇暴力催收，对此，一些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学生往往手足无措。

中国人民大学信用管理研究中心2015年发布的《全国大学生信用认知调研报告》显示，大部分大学生几乎没有除了家庭之外的其他收入，超八成大学生有资金短缺情况，大学生资金短缺主要集中在社交、购买电子产品等娱乐性消费上。

一方面是面临资金短缺，另一方面是存在消费需求，如何解决这一矛盾？一些嗅觉灵敏的机构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于是，针对大学生专门推出分期消费服务。

分期乐是国内最早为大学生提供分期服务的平台之一。2016年10月，分期乐宣布升级为乐信集团。据分期乐官方网站介绍，分期乐是乐信旗下提供分期购物、小额借款等服务的信用消费商城，上线于2013年10月，开创了中国分期购物电商模式。

分期乐究竟是如何为大学生提供分期服务的？

中国商报记者注意到，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2017）鲁01刑终169号刑事判决书记载了证人深圳市分期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员刘某的证言：“公司经营分期乐网络平台，主要服务大学生群体。具体操作流程是，学生向公司提交个人信息，经审核通过后，如果学生通过公司网站购物，公司通过供应商将货由‘高校经理’交给学生，学生向公司分期还款；如果学生在线下合作商户购物，由公司将款给付合作商户，学生再向公司分期还款。”

《中国青年报》2015年的一篇报道称，2014年12月，分期乐宣布完成1亿美元的B轮融资，并已布局全国99%的高校。

就在分期乐大举扩张的同时，一些主打大学生分期消费的创业公司开始在市场上风起云涌。随着市场竞争加剧，“诱导分期消费”“高利贷”“暴力催收”等诸多乱象逐渐暴露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有关部门及时出手加强监管。比如，早在2016年，原银监会等部门联合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校园网贷整治工作的通知》。通知要求，加大对校园网贷业务机构的监管力度。2017年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校园贷规范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一律暂停网贷机构开展在校大学生网贷业务。同样是在2017年，教育部明确表示，任何网络贷款机构都不允许向在校大学生发放贷款。此后，有关部门针对网贷发布了多份通知和风险提示。

然而，分期乐无视有关规定。

2019年，新华社曾以《创业贷、培训贷、求职贷……禁令之下校园贷“披马甲”依然横行！》为题对分期乐进行报道。该报道援引刘女士的话说：“‘分期乐’故意诱骗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学生超能力消费和借贷款，在学生没有还款能力时就进行电话和短信轰炸威胁，进而‘绑架’家长还款。”

△分期乐App页面截图。（图片源自分期乐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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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频发！

事实上，除了向大学生提供分期消费和放贷服务以外，分期乐还瞄准了部分高中生。

中国商报记者注意到，多条投诉显示，2016年至今，分期乐一直存在涉嫌诱导高中生分期消费或者违规向他们放贷的行为。

“本人于2020年就读高三，当时接到分期乐销售电话询问家庭条件并提出可以给额度。我年少懵懂，被分期乐诱导贷款，分期乐恶意给我提高额度，使我高额度消费、提前消费。”李猛（化名）表示，“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实在没钱了，逾期几天还款，（结果）一直电话轰炸我。”

作为高中生的王琦（化名）同样在不该接触网贷的年纪，跟分期乐扯上了关系。

“分期乐2020年在短视频平台上投广告，内容是手机号可以激活额度，我出于好奇就申请了，（结果）放款成功，当时我正在读高中，17岁并未成年，并不了解网贷的严重性，没树立良好的观念，越陷越深。”王琦如此投诉。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记者看到，对于李猛和王琦的投诉，分期乐官方均已受理，投诉进度显示均为“投诉已完成”。

作为未成年人的高中生可以网贷吗？今年5月15日，记者拨通了分期乐客服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分期乐支持年满18周岁及以上人群办理开通分期乐额度。“未成年人是不可以的。”

△图为分期乐客服“小乐姐姐”答复内容。（图片截自分期乐企业微信聊天记录）

“本政策涉及的产品和/或服务仅供18周岁（含）以上人士使用，如您未达到上述年龄，请您立即停止使用分期乐借钱产品和/或服务及软件。”记者注意到，分期乐官方网站发布的“分期乐借钱个人信息保护政策”明确称：“分期乐借钱产品和/或服务及软件只面向成人。我们要求年满18周岁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才可以使用我们的服务和产品。”

“分期乐借钱个人信息保护政策”载明：“您在申请、使用分期乐额度服务时，为对您进行实名制管理并配合相关金融机构开展反洗钱工作，我们需要认证您身份的真实性。为此，您需要向我们提供您的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码、身份证正反面照片和/或手持身份证照片以进一步验证您的身份与账户信息，完成实名认证。”

根据上述实名认证流程，李猛和王琦根本不可能享受分期乐的额度。但是，这两名当时还在读高中的未成年人都获得了分期乐的相应额度，李猛甚至被分期乐“提高额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分期乐客服工作人员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其只是表示，让当事人本人登录分期乐账户查询一下或者让当事人本人拨打分期乐客服电话。

“客服电话全是机器人。”李猛表示，“当时无法联系客服协商还款，导致逾期上了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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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待整治！

2021年发布的《关于进一步规范大学生互联网消费贷款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指出，妥善处理逾期贷款，规范催收管理，严禁任何干扰大学生正常学习生活的暴力催收行为。

在有关投诉平台上，记者看到，多条涉及分期乐的投诉均指向“暴力催收”。比如，“分期乐，暴力催收”“给高中学生放款，软暴力催收”“分期乐委托第三方软暴力催收，威胁恐吓泄露个人信息”等等。

李猛说：“因为我还是学生，只有生活费，并没有多余还款能力，我根本就还不起那些钱，分期乐的‘轰炸电话’使我的正常生活被打乱。”

分期乐公布的催收方式规则是：“预约提醒客户：通过电话、短信、App站内信等方式温馨提示客户及时处理款项；逾期客户：主要通过自动外呼，人工介入提醒敦促客户及时处理款项；特殊客户：对于确属特殊情况客户，进入特殊处理流程，制定差异化还款策略。”

究竟是谁在催收？“分期乐借钱个人信息保护政策”明确：“为了在贷款逾期时提醒您还款事宜，我们会将您的姓名、身份信息、手机号码、学历信息、工作信息、地址信息、联系方式、交易记录和逾期还款信息提供给催收服务提供商。”

除了“外包”催收服务以外，分期乐还与部分小额贷款公司展开合作。

广州互联网法院（2022）粤0192民初633号民事判决书载明，涉案贷款产品为广东盈峰普惠互联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盈峰小贷公司）经营的个人信用贷款产品，其与深圳市分期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合作，由借款人在分期乐公司或第三方运营的线上服务平台进行申请，分期乐公司通过实名认证、资料核验对借款人进行初步审查，然后推荐给盈峰小贷公司；盈峰小贷公司负责授信审查，与借款人签署借款合同，在审核同意后发放贷款。

但是，《关于进一步规范大学生互联网消费贷款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规定，小额贷款公司要加强贷款客户身份的实质性核验，不得将大学生设定为互联网消费贷款的目标客户群体，不得针对大学生群体精准营销，不得向大学生发放互联网消费贷款。

对于消费者反映的分期乐存在“暴力催收”“向未成年人放贷”等诸多问题，分期乐方面如何回应？记者向分期乐方面发送电子邮件，提出采访核实相关问题。但截至记者发稿，分期乐方面仍未答复。

新智派新质生产力会客厅创始发起人之一袁帅认为，相关平台应该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和监管要求，确保服务的合法性和合规性。在利率设置方面，应该遵循市场化、透明化的原则，避免过高的利率导致借款人陷入债务困境。在催收方式上，应该采取合法、合规、文明的方式，避免暴力催收等不当行为对借款人造成身心伤害。

四大金融服务合伙人马东锋对记者表示，高息和暴力催收是违法或者违规行为，是监管机构打击和整治的对象。

马东锋建议，监管机构要严格消费金融监管，严肃惩处针对学生发放高息消费信贷的行为。面对消费金融诱导行为，有关部门应该重点打击和惩处。

“平台在提供消费信贷和分期服务时，需要更加审慎和负责任，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和监管要求，确保服务的合法性和合规性。”袁帅说，有关方面应该加强合作和引导，共同推动金融市场健康发展。

作者丨记者 杨宏生